站在连队附近的土坡上,寂静的夜似乎一切都睡着了,只看到地平线上的小树林黑乎乎的,树稍参差不齐。在星空下隐隐地显出它的轮廓,不会引起你的激情,只会使人冷静地沉思。但是你若看到过荒火定会叫你激动万分,难以自己。有时你会看到漆黑的夜空下远方出现了几条火龙,烈焰升腾、浓烟滚滚,把荒原的夜空都映红了。红色的火舌在飞舞,火龙在广袤的荒原上游动,忽东忽西,忽高忽低。离得近了,更会闻到烧焦的气味,听到辟里啪啦的声响。你会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直到看呆了。这不像山城夜空下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那样迷人,也不是大城市闪烁的霓虹那样流光溢彩。而是野性的粗犷的游动着的火龙,你会惊叹这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荒芜的北大荒竟有如此壮美的景色。
这里开荒前通常都要烧荒,深秋或初春在选定开垦的草原四周,先用拖拉机翻出几条荒地来做防火隔离带,选择风小的晴天,从上风头将干了的荒草点着,齐腰深的荒草,烧尽后不仅添了肥料,开荒时会顺利许多,犁耙都不易堵塞了。但烧荒必须做好准备,事先认真踏查,在有可能跑荒的区域打好防火道,并选择风向有利风速不大的天气,并派人值守,不然跑荒了是很危险的。
1958年深秋,我连近百号人在七号地里收割成熟的大豆,相邻地块里也有三连职工在收割。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在点火烧荒,浓烟滚滚,也没在意。中午连里送来了羊肉包子,每人都吃了五、六个。航校来的老夏人高马大,从不吃羊肉,坐在一边不吃,他说最恨羊羶味,啃窝头也不吃它,但窝头也无处找,不吃下午还要干活呢?在大家劝说下勉强吃了一个包子皮。下午五点多快收工了,三连那边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人说:”不好了,跑荒了,刚才大风转了向,火种刮过隔离带向草原深处烧去了,请求你们帮助扑火。”
我们知道三、四、五连都是新建不久的连队,靠大路还有几块熟地,里面全是生荒地了,草原相连大得很,直达边境。西北风若再大一点几个小时火就会烧光草原、烧毁树林、烧到边境,要是烧过界河就更严重了。王连长立刻找来班排长,要求以班为单位集体行动去扑火,特别强调,注意安全,不准到下风头去,不要散失。一声令下同志们到附近树林里割下枝条多的桦树条,用它来扑火,顾不上上路,顺着火龙方向就从草甸子里斜冲了过去。草甸子里草深处水又多,很难走,但大家还是奋力地跑,半个多小时就跑到了火场。脚下一大片火场是过了火的草原,齐腰深的荒草、灌木都不见了,成了一片黑灰。脚踩着露出本来面貌铺着一层草灰的黑色荒原,还有些烫脚。这里凸凸凹凹沟沟坎坎并不平坦,凹处还有积水,一切花草树木消失了,来不及跑掉的兔、鼠、狐狸、狍子也都烧死了。我们顾不上看,更快地冲向火线。还没靠上火龙。一股股热浪就扑面而来,我们拿着树枝顺着火势冲上去扑打,一股股火苗被压了下去。忽而风头一转,火舌倒卷了过来,人们惊慌地向后一退。我的头发还是烧去了一络,脸被火舌燎了一下火辣辣地痛。还有人烧去眉毛烧着衣服的。来不及停顿休整,风向一顺我们就又迎着火头冲上去扑打。
天渐渐地黑了,荒原夜空下有五、六条火龙在飞舞,远处也隐约看到了从周围连队赶来救火的官兵在战斗。经过了几个小时奋战,终于碰到了一片烧过的隔离带了,这是四连接到命令后刚刚烧出来的有几十米宽。火龙遇到它终于低下了头。我们打的这条火龙终于扑灭了。略作休整没喝一口水没吃一个馒头,又去扑打第二条火龙,待几个单位会师时,已经夜半了。大家又累又饿又渴,一点劲也没有了。赶来的杨副场长说:风向偏了,这剩下几条火龙朝南烧,正好烧到五连几块开过的地边不会越境了,已通知五连严防死守。大家收兵罢,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人早就散了,班排长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老夏,救火时人被烧死烧伤的事北大荒有好几起了,大家担心起来。分头去找在二里外的一个土坎上看到老夏瘫卧在那里,他扑过火听到收兵了,脚下一软一步也走不动了。只好派了两个人陪他,我们一步步挨着往回走,回到连里天已亮了。又派车去把他们拉了回来。从此老夏吃羊肉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烧去了妨碍生长的杂草,又有草木灰做肥料,明年这大草原还会长出更高更密更加齐整的新的小叶樟草。
评论前必须登录!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