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北大荒精神
向北大荒开拓者们致敬

贾宏图:神圣的雁窝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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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密山火车站出发,追随着十万转业军人的步伐,沿着挺拔的青杨林拥起的绿色长廊,向“8”字头的军垦农场进发,850、852、853、854、857……抽象的数字已演变成望不到边的农田和星罗棋布的城镇。

  我们静静地驰进那座神奇得如神话般的绿岛,她是三江平原腹地的一个三面临河、一面沼泽相拥的小岛,挠力河把她打扮成仙女,军垦战士把她培育成烈女,她是853人的掌上明珠。人们敬她爱她,并不仅仅因为河汊涌动的神奇,芦苇荡的深邃辽远和鸟群飞起的遮天蔽日,更因为让这个荒岛变成良田,英雄的拓荒者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他们的故事如史诗般流传,让这个曾无人知晓的小岛如圣地般吸引无数的“朝觐者”。这里是北大荒精神的发祥地。

  我们静静地走进雁窝岛,走进岛上掩映在青松林中的烈士陵园。高耸的纪念碑上刻着“为人民的利益而死重于泰山”那几个大字,碑后默默坐落着三座白色的坟茔。我们向埋在坟中的先烈鞠躬默哀,默念着坟前的碑文:

  罗海荣。四川重庆人,共产党员。1949年参军,1958年3月由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转业来场。生前任一队农工班长。哪里有困难哪里就能见到他。1958年8月,在雁窝岛艰苦创业岁月里,为抢运粮油光荣牺牲,时年26岁。

  张德信。山东莱阳人,共青团员。1959年7月支边来场,生前任五队联合收割机手,党叫干啥就干啥。1961年8月,龙口夺粮的麦收战斗中,为抢修收割机,负塔形齿轮渡河时光荣牺牲。年仅22岁。

  陈月玖。浙江宁波人,共产党员。1969年支边来场,生前任一队畜牧卫生员。立志扎根边疆,1975年患癌症后她仍顽强坚持工作,临终遗言:“我是北大荒人,把我的骨灰埋在北大荒。”终年24岁。

  陪同我们访问的853农场宣传部部长周扬介绍,1958年8月正是开荒的黄金季节,节骨眼上拖拉机用油却断了。罗海荣刚从总场开群英会回来就自动报名参加运油队。河道曲折,河水中长满寒柳和芦苇。为保证安全,罗海荣断后,不幸途中水草缠身被河水吞没。当天,战友没有找到罗海荣的遗体。第二天,在一处河汊处,有一只天鹅在天上盘旋,战友赶去,就在那里打捞出了罗海荣的遗体。有人发现那只在天上哀鸣的天鹅的腿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前几天,一只受伤的天鹅落在了罗海荣干活的地方,是他为它敷好伤,把它放走了。这个有情义的大鸟用这种方式报答了有情义的垦荒战士。

  在追悼会上,罗海荣的妻子曾昭芳泣不成声,行不成步,人们这才发现她已有孕在身。罗海荣还没有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离开了他那么热爱的世界。烈士的死化作开荒队员的动力,当年他们在岛上开荒2万亩,播种2万亩。如今的雁窝岛和853农场已经成为资产总额1亿元,年粮食总产45万吨,商品率达90%的国家重要粮食基地。

  三位烈士代表了北大荒开拓者的三个重要组成部分,转业军人、支边青年和城市下乡知识青年,他们具有共同的思想品德,那就是以国家的需要为己任,不惧艰险,勇于开拓,不怕牺牲,无私奉献。形成这个精神的一个根本因素,是开发建设参加者的主体是经过生死考验具有远大理想而且不为眼前困难所动的人组成,在他们身上体现了共产党人的远大理想、坚强意志。更让我们感动的是,这支队伍中的许多人,无论是被“发配”的英雄,被“贬谪”的名流、被“下放”的干部和知青,他们忍辱负重,“绝地反击”,以超常的勇气和力量,在这荒蛮苦寒之地创造了富饶和文明的奇迹。他们顽强不屈、乐观向上的精神和勇于进取、乐于奉献的品德,已化作了北大荒人的基因。因此,这片土地上发生什么人间奇迹都是不足为怪的。

  在岛上我还听到一个活着的英雄的故事。他叫任增学,也是1958年的转业军人,当时他在中央警卫师当战士,在王震将军的警卫班工作,因为聪明机灵被将军称为“小鬼子”。面临转业,当时他有三个选择,一是到警卫学校当教官;二是留到北京的重要机关当保卫干部;三是转业到北大荒种地。他自己报名来了853农场,学会了开拖拉机,当上了包车组长。他参加了雁窝岛的垦荒战斗,拖拉机压碎了冰层陷进了被称作“大酱缸”的泥潭,他三次潜入冰水里,把铁钩挂在拖拉机上,终于用绞盘机把机车拉上来,保证了开荒任务的完成。任增学被战友从泥水里捞出来时已冻僵了,满身满脸的泥草,完全失去知觉,再晚一会儿雁窝岛上就会多了一座坟茔。

  我们在红旗岭农场新建职工住宅楼里,见到了步履蹒跚的任增学,他说每一个转业军人碰到这样的事,都会这样做,就这么点儿事儿,让你们说了半辈子。他说,我们场有个老红军叫韩应魁,1934年参加革命,在战争年代给胡耀邦同志牵过马,他默默无闻地在二分场四队看场院,20多年就住在一个堆满用具的仓房里。场里让他回场部住楼房他不去,在他河北老家的城里为他买楼他不要,最后回到出生的村子安度晚年了。

  那一天,任老当着我们的面把他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当劳动模范时得的一件秋衣和一枚奖章,送给了场党委书记张晶华。他说,这些东西我留着,没什么用了,交给你们吧!张书记说,将来放在博物馆里,教育后代。老一代最关心的是后人能不能继承他们的事业。令任老欣慰的是,他的大儿子成了一位特别能干的家庭农场的场长,二女儿自学成才当了英语老师,现在农场计划生育办当主任。他们都是出色的第二代北大荒人。

  也许我还应该向读者介绍陪同我们在岛上访问的雁窝岛上的第一个小公民杨小雁。他的父亲杨民主也是位转业军人,是进岛开荒的12名先遣队员之一。怀着身孕的母亲黄桂英从湖南老家也追随着丈夫来到853农场,也要跟着上岛。1957年6月9日这一天,她把小雁生在了上岛的路上一个叫“老牛圈”的地方。小雁的父亲当过生产队长,母亲是年年的先进生产者、“三八红旗手”。她1975年参加工作,当过炊事员和康拜因手、拖拉机手。她总是风风火火,干什么工作都有一股子猛打猛冲的劲儿。在一次春播中,为抢农时,她一连打了二十多个夜班。改制之后,她和丈夫一起办了一个耕种100多亩水稻的农场,还办了一个为职工服务的小超市。大学毕业的儿子现在浙江省海宁的农村当村官。这个北大荒的第三代也错不了,因为他也成长在雁窝岛上。

  是一部名叫《北大荒人》的话剧和电影让雁窝岛的名字传遍全国,她的美丽和传奇,特别是垦荒者艰苦又浪漫的生活让许多大城市的年轻人纷至沓来。1963年,第一批北京知青来了。一个叫朱玉珍的姑娘穿着有点儿发白的蓝制服,她言语不多,见人总是抿嘴笑。她先当农工,生产队的许多苦活累活她都干过,后来她被喜欢和信任她的职工推荐当了卫生员,连里的许多孩子都是她接生的。这个踏实的姑娘在雁窝岛上工作了13年,直到1976年8月,她被康克清同志从牡丹江接走,人们才知道她是朱德同志的孙女。作为老一辈的革命家,朱德同志一直牵挂着北大荒的建设,1952年9月3日,他亲自到通北农场(现赵光农场)视察,慰问农场职工。十年以后,他又鼓励自己的孙女到北大荒工作,更看出他老人家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还有一个也是奔着雁窝岛来的杭州女知青,她叫孙文珍,也当了连队卫生员。可惜她没有被分配到雁窝岛,在邻近的852农场工作。她是1969年来到北大荒的,不长时间,人们就感到这个满脸清秀的姑娘有着常人难有的好心。自从她当上了这个方圆十里唯一的助产士,就从来没有清闲过。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远,不管产妇的情况多么严重,从没出过半点儿差错,而自己因过度劳累造成了习惯性流产。当她第三次怀孕时,院长下达了命令:谁也不准找她出诊,必须好好休息。可是就在当天午夜,一个产妇又出现了难产。她二话没说,登上了没有任何遮掩的小四轮车。风雪中颠簸十几里山路,当孩子平安降生时,她已经连续站了十几个小时。就在回来的路上,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血水顺着她的裤脚流下来,冻在冰冷的车板上。最会让别人保胎、让无数的家庭母子平安的她,却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流产。就这样,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北大荒的人们。    后来,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只剩下70多斤,领导强令她回杭州检查身体。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她得了癌症,到了晚期。她给党小组寄回了最后的党费,她唯一的要求是,骨灰送回北大荒,她和陈月玖留下一样的遗言:我是北大荒人。

  二十一年过去了,每到清明节的那一天,总有老北大荒人领着孙文珍接生的孩子,或者这些孩子领着自己的孩子,来到松林里她的墓前,对这位长眠于这片土地的女知青表示深深地怀念。

  啊,北大荒北大荒,我把一切都献给了你!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

  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

  这是孙文珍那一代老知青最爱唱的歌,也是所有为这片土地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的北大荒人爱唱的歌。因为这歌声饱含三代人对这片山河的深情,也洋溢着数百万拓荒者在这片土地里萌生的伟大的精神力量,它悲壮,它豪迈,它历久弥新。

  2000年8月22日,江泽民同志在三江平原的腹地佳木斯接见了三代北大荒人,他说:“1997年,我给垦区题了词:‘发扬北大荒精神,继续开创农垦事业发展的新局面’。我想,最主要的是要继续弘扬北大荒精神——这是垦区三代人创造的精神财富。”在这次会见后,江主席和在场的北大荒人一起唱起这首歌:

  第一眼看见了你,爱的暖流就涌出心底,

  站在莽原上呼喊,北大荒啊我爱你……

  2007年8月16日,在纪念北大荒开发六十年的日子,《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历久弥新的北大荒精神》,文章中说:“在创造巨大财富的同时,垦区孕育出‘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精神,成为黑龙江农垦事业的灵魂,成为人民学习的榜样。”

  这是每一个北大荒人都引以为自豪的,作为北大精神的源头之一,雁窝岛把这十六个字高高挂起,更化作自己建设新家园的力量源泉。

  我还想告诉读者的是,雁窝岛还是北大荒文化的圣地,小说家林予影响了两代人的小说《雁飞塞北》取材于这里的军垦生活,北大荒版画的创始人晃楣的代表作《荒原春夜》和《第一行脚印》也构思在雁窝岛上,而范国栋的话剧和电影《北大荒》更是改编于雁窝岛的真实故事。他们都是1958年转业的军官,他们都是在853农场和雁窝岛的垦荒中开始了他们已载入史册的经典作品的创作。1994年元月12日上午,已担任北大荒文工团团长的剧作家范国栋倒在了排练场,他再也没有起来。他的名字被镌刻在北大荒博物馆的那面铜墙上,那上面有12249位已经牺牲的老北大荒人的英名。在北大荒开发五十年时有过统计,有五万多人长眠在这片土地上,许多人牺牲或去世时,还很年轻。那一年,范国栋58岁。

  范国栋当时的老师是正在852农场接受“改造”的戏剧家吴祖光,当时他也为垦荒者写了一部京剧《夜闯完达山》。同时在这个农场的林场当副场长的艾青写出了《蛤蟆通河畔的朝阳》、《踏破沃野千里雪》,在850农场劳动的聂绀弩写下了《北大荒歌》,他们令人荡气回肠的诗篇表达了在特殊时代对北大荒特殊的爱,如丁玲刻在北大荒碑林上的那篇散文《初到密山》一样,永远留在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心里。“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处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先人虽去,北大荒的天空和大地,因他们的英名而深远。

  北大荒这片土地的神奇还在于它不仅让粮食高产还让人才涌流,经历了苦寒的梁晓声才写出了《今夜有暴风雪》,张抗抗的《隐形伴侣》诞生在北大荒无花的季节,聂卫平最大的棋盘是林网纵横的黑土地,姜昆带泪的笑声最早响起在连队的大食堂,濮存昕铿锵的金石之声练就在风雪之中,樊钢的经济理论起步在对农场经济中“大锅饭”的忧思……他们的成就也是北大荒精神文化的结晶。

贾宏图:踏着拓荒者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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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哈尔滨东行,我们的车子便爬上了山势蔓延的张广财岭,农田渐少,树木渐多,山风拂面,清爽宜人。六月的黑龙江大地郁郁葱葱,路边高大的杨树摇动着闪光的叶子,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小花好像对你眨着媚眼。我们去寻找当年拓荒者的足迹,不见坎坷,只有通向天际的高速公路。

  63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六月,也是在这条路上,一辆以木炭为燃料的汽车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上山坡。车上坐着18个人,前面的那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眸子里闪烁着兴奋和激情。那位瘦小精干的叫李在人,那位魁梧英俊的叫刘岑,他们都是投奔延安的学生,现在是刚刚建立的人民政权的干部,一位是松花江省建设厅的秘书,一位是建设厅的农林科长。此刻,他们去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冯仲云省长对他们说:“党中央、毛主席号召在东北建立巩固的革命根据地,要求在北满创办一批粮食工厂,主要是总结经验,培养干部,示范农民,为将来实现农业机械化做准备。陈云和李富春同志,让我们先走一步。”他们被任命为中国第一座“粮食工厂”——松江省国营第一农场的场长和副场长。他们携带的全部家当就是两辆烧木炭的汽车和三台日本开拓团扔下的旧“火犁”,还有从农村刚买来的11匹役马。他们就在叫“一面坡”的地方落下脚,那里灌木丛生,树下是一片黑黑的土地。

  我们今天从哈尔滨到一面坡只用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可他们整整走了两天。1947年6月13日,李在人把一块写着农场名字的松木板挂在了一座草房前,接着,曾在北京上过农业大学的刘岑开着那台旧火犁轰隆隆地拉动了4副大犁,身后便隆起四条翻开的土垄,那上面闪着黑油油的诱人的光亮。

  这就是拉起一轮红太阳的“东方第一犁”,它翻开了共和国农垦事业和机械化建设的新篇章。此刻,解放战争的炮火还在几百公里外的大地上轰响。那一天,李在人在一面坡的小镇上买了点儿猪头肉,打了一茶缸白酒,召集大伙庆祝开犁成功。在他们晶莹的酒杯里,已闪现了新中国的曙光。

  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一个大雪呼啸的日子,一个叫周光亚的延安干部,领着他的战友进入了嫩北铁路上一个叫通北的小站旁、日本开拓团遗弃的一座四面露风的房框里,他们用茅草堵上露风的窟窿就住了下来,那个淘气的小通讯员抱着一只老乡家的小羊羔取暖。12月6日这一天,周光亚让通讯员从老乡家找了一块木板,他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了“东北行政委员会通北机械农场”这几个大字,然后挂在房前。接着他们在附近的冰河里,刨出了一台日本人扔下的“火犁”。后来上级又从苏联为他们买进12台纳齐牌拖拉机。第二年春天,东北行政委员会主席林枫来这里视察,他问大家还有什么困难,有人说,主席不知道,我们这里都唱:北大荒真荒凉,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林枫笑着说:“这个意见好,小伙子们来开荒建场,不能让你们打光棍儿。农场快向地方招女工!”正好作家李準以《人民日报》特派记者的身份到通北农场采访,被周光亚和同志们的垦荒故事感动,便写成了那部最早把北大荒人的非凡故事搬上银幕的电影《老兵新传》,周光亚自然是其中战长河场长的原型。

  周光亚的“第二十代传人”,赵光农场(原通北农场)现任的场长王宏忠,高大威猛,比《老兵新传》中的战场长还要英武。他对我说:“老场长建设机械化农场的理想,我们实现了,现在我们50多万亩的耕地上的机械化率达到98%,在我们的土地上飞翔和奔跑着世界最先进的农业机械。从喷药的飞机、大马力的拖拉机到电脑控制的精细作业的播种机、粮食烘干和加工设备,我们无所不有。当然更不缺少大姑娘了!这两年新来的大学生越来越多,学什么专业的都有,男女各半,结构合理!”他爽朗的笑声十分动人。

  就在周光亚和他的战友为新开垦的黑土地上长出一片新绿而高兴时,一位叫郝光浓的独眼英雄正和他的28个战友,拉着大犁翻开齐齐哈尔以北那片叫东屏的荒地,他的战友们有人无手有人断腿,那空荡荡的衣袖像旗帜一样在大地上飘扬。他们伏身弯腰,汗水滚落,低沉的歌声在莽原上回响:

  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我们的荣军来生产。

  前方流血打老蒋,后方流汗支前线。

  谁敢说我们是残废,开荒种地样样冲在前……

  这首歌的作者就是这位在战场上失去右眼左臂致残的英雄郝光浓,他从战场上下来,担任了荣军学校的副政委,却再一次领着他的战友冲上了新战场。也许他会成为一位诗人,在他的场长办公室的墙上他写下这样的诗句:“茫茫草原,凛冽秋风,枪膛锈生,战马自鸣。扶犁东野,汗珠挂胸,丰衣足食,幸我老农。”他把最大气的诗歌写在了他开垦的土地上。

  我来到这座中国第一个荣军农场,拜访当年的垦荒老战士。曾在第四野战军的炮兵医院当过护士的杨邦骥老人,已经83岁了,他退休在场史办主任位置上。他说:“农场初建时,我背着药箱下地干活,看到郝场长的眼睛流血,要给他换药,却不敢下手,老郝自己把那只假眼摘下来,深陷的眼窝都是脓血。我是一边流着泪,一边给他换药的。”说起这些往事,老战士竟哽咽了。年轻的场党委女宣传部长王洪波说:“当年创建这个农场时有1200多名老荣军战士,现在场里只有杨老他们三位了。逝去的老战士的生命已化成了这几十万亩大地上的麦浪滚滚和稻香四溢了。老场长留下的那首《荣军农场之歌》,却还是那么嘹亮!”

  共和国的那些伟大的元勋们领唱的这部“化剑为犁、解甲归田”的壮歌最早回响在这片沉寂千年又被侵略者欺凌和蹂躏的黑土地上。那首歌的主旋律是用“火犁”代替木犁、用机械化代替人力,因为刀耕火种的原始方式和“老牛破车疙瘩套”的小农经营,是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的吃饭问题的。首先投身这场伟大进军的是把生命系于人民解放事业的军人。中国军人就是为革命理想敢于拼命和献身的群体。

  前辈为我们拓展出一条通向美好前程的大道,穿过世界大学生冬运会的举办地——亚布力,又越过险要的虎峰岭,完达山南坡的广阔原野就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了。在落日的余晖中,我们驶进了兴凯湖畔的宁安农场。当年李在人率领“18棵青松”创立的松江国营农场几经周折,最后落脚在这片土地上,因此这里就有了“国垦第一场”的美誉,门前的巨石上刻着“黑土地第一把荒火从这里点燃,北大荒第一粒种子从这里萌发”的大字。最吸引我们目光的是那座仿古牌楼耸立门前的“农业示范园”。这是一座集旅游观光与科学研究为一体的生态原林。穿行在椰林和芭蕉中,观赏无水栽培如藤萝一样生长的西红柿和黄瓜秧,看着那如葡萄一样一串串成长的瓜果和五彩的辣椒,我们感叹北大荒农业新技术创造的奇迹。现在这座“国营第一场”已经成了良种繁育场,他们精心培育的农作物和蔬菜花卉种子同先辈创立的北大荒精神一起在广阔的田野里生根开花结果,创造出北大荒永恒的丰收。

  在宁安农场,我度过一个难眠之夜。我又听到了这个农场的先驱李在人的故事。1954年,已经出色完成建设国营农场任务的李在人回到了省农场管理局当上了农机处长,并与一位可爱的医生组成幸福的家庭。可他心神不安,还向往着黑黑的土地。他向妻子坦露了心迹:重返农垦一线!妻子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放弃安逸的生活,要回到蚊虫成群的荒野和低矮的茅屋。她说,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农场设备简陋,无法施展我的专业。说着,她哭了。最终,两人离婚。李在人又回到了北大荒,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从哈尔滨来到僻远的七星农场当场长。那时他每天都奔忙在生产队,孩子一点儿也顾不上。有一天,他很晚才回来,两个孩子趴在门口的土墙边睡着了,他进屋看不到孩子,拼命大喊,孩子被他叫醒,吓得大哭。他双手抱着孩子和他们一起流泪。这位垦荒老战士,在七星农场奋斗了13年,后来又调到大兴安岭山下去垦荒,1983年他在省农垦科学院院长的岗位上退休了。当年创建农场的老战友刘岑也是在这个岗位上退休的,他们都是中国农垦事业的先驱。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聂绀弩老先生的问题了,让千古荒原旧貌换新颜的下界“天神”就是化剑为犁、解甲归田的中国军人,还有那些以天下为己任的知识分子和用圣火燃烧自己挺身烧去荒篱的热血青年;临凡的“巨星”就是李在人、刘岑、周光亚、郝光浓……当然最伟大的军垦“巨星”是我们敬爱的王震将军。他是北大荒之神,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世世世代代都景仰他,传颂着他的故事。

  1954年秋天,担任铁道兵司令员的王震来到黑龙江省汤原县看望在山野里施工的战士,他抓起一把黑土兴奋地说:“这土多肥呀,肥得流油啊!”他对随行的人说:“民以食为天,种地打粮是第一位的工作。我主张把大批复员军人留下来,在这里办农场,为国家多生产粮食!”就在那一年,他亲自带队踏察原野,赤脚涉河,风餐露宿,蚊虫扑面,野狼出没,他等闲视之,红旗挥舞处,神话般地耸起新中国最大的国营农场群落。他委派自己的老战友、铁道兵副师长余友清以铁道兵8508部队的800名复转官兵为骨干创建了850农场,接着他又让850农场“母鸡下蛋”,以“8”字头在完达山南北的密山、虎林、宝清、饶河县地域组建了十多个大型农场。在一次王震主持召开的场长会上,他说:“快过年了,我送大家一幅对联,上联是:密虎宝饶,千里沃野变良田。下联是:完达山下,英雄建国立家园。横批是:艰苦创业。”1958年,已经担任共和国农垦部长的王震向中央提出了动员十万转业军人开发北大荒的计划。他豪迈地说:“新中国的荒地都包给我干吧!我这个农垦部长有这个信心!”

  此刻,我就站在人群熙攘的密山火车站广场。仿佛身着上将军装的王震部长就站在那刚搭起的台上,他面对来自全国各地刚刚走下火车的军人们大声地说:“欢迎同志们到北大荒来!”广场上响起一阵掌声。

  “你们都是当过排长、连长的,也有当过营长的,我也当过排连营长。同志们,在战场上打冲锋,排连营长是在部队前头呢,还是在部队后面呢?(全场回答:在前面!)那么开垦北大荒呢?(全场回答:也在前面!)遇到困难怕不怕?(答:不怕!)苦战三年行不行?(答:行!)”

  “说到困难,现在就有一个具体问题要解决。来到密山的转业军人很多,汽车运不过来。有的同志建议:不坐汽车,走路,走三四天,就到农场,早走早到,早到早生产。我看这个建议很好,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全场响起惊天动地的回答:同意!)好,明天早晨就出发!”

  请记住这个日子吧,1958年4月13日。于是,就出现了中国建军史上、中国垦荒史上最雄壮的一幕:数以万计的转业军人背着行李,走向没有路没有村落的荒原,他们边走边唱起了一支自己的歌:

  一颗红心交给党,英雄解甲重上战场。

  不是当年整装上舰艇,不是当年横戈渡长江。

  儿女离队要北上,响应号召远征北大荒。

  用拿枪的手把起锄头,强迫土地交出粮食。

  让血染的军装,受到机油和泥土的赞赏……

  这首歌的词作者是一位叫徐先国的河南信阳步校的少尉,他这首诗有感于郭沫若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称赞转业官兵向地球开战的一首诗而作,也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王震将军亲自写信鼓励并让人谱成曲,于是就有了这首让十万转业官兵唱了一辈子的歌。

  在850农场,我见到了也是从密山火车站走进荒原的郝振武,这位硬朗的80岁老人,当年总后勤部的中尉秘书,早就从场教育科长的岗位退下来,担任农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主任,他送给我一本他自己编写的《创业历史故事》。他说,北大荒最值得歌颂的是戎马倥偬几十年又开创了中国农垦事业的王震将军,还有850农场的第一任场长余友清和852的老场长黄振荣,他们都是战功卓著的老红军。可惜两位老前辈都不在了。农场的人还讲起他们随王震将军一起踏察和规划荒原,他们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进山伐木,他们冒险进入日本侵略者构建的虎林要塞,拆解炮弹打制农具。人们更不能忘记在十年内乱中含冤去世的黄振荣场长,这位王震将军的老战友,在长征的路上,王震当连长,他是排长,在大南泥湾大生产时,他是三五九旅最能干的营长。在抗美援朝的战争中,他因指挥铁道兵抢修大同江桥立过大功。亲人们在为他的遗体更衣时,才发现他满身的战伤和他唯一的脚趾,他那9个脚趾都在踏察北大荒时被冻掉了!他的亲人扑在他的遗体上痛哭,全场的干部群众在他的办公室前痛哭,他带领全场职工开垦的75.5万亩耕地在残雪中呜咽,他亲手栽下的青松林在寒风中颤抖……

  也许北大荒的人们还会想起另一位满身战伤的老红军颜文斌,他15岁参军,先后5次参加敢死队,10次与敌人拼刺刀,全身18处战伤,被称为中国战伤最多的将军。1968年6月18日,根据毛主席的指示组建了以“备战备荒”为己任的黑龙江建设兵团,他从野战军调来当第一副司令。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但他像一个军人一样尽职尽责,他最多的时间是下基层,全兵团最重要的生产基地18团(友谊农场),他竟去过36次。有一年冬天,他发现团部厕所的粪便都冻成了冰柱,就让通讯员找来镐头,自己跳到坑底去刨粪,又把跑来上厕所的团长一顿大骂:“他妈的,你们还想不想过日子了!”全兵团的人都知道,颜司令最爱骂人,可他从来不骂职工、知青和农场干部,专骂不负责的现役干部。没想到颜副司令的一顿骂,引起18团的一场积肥高潮。

  30年后,这位已经到大连警备区当副司令的老将军又回到了北大荒,看到这片也洒下他汗水的土地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觉感慨万端。他说:“我在这里待了八年多,办了几件错事,一是把农场好的规章制度批倒了,结果生产上不去;二是下放了一大批农场好干部,对不起大家;三是不相信科学,搞什么小镰刀打败机械化。”老将军的坦荡和真诚感动了北大荒人。老将军,你不要再说了,北大荒的事业就是在挫折中前进的。正是和当年十万转业官兵一样献身北大荒的兵团现役军人,自觉纠正了“左”的错误,才使兵团转制最后一年的耕地面积、粮食单产、总产和盈利都超过了历史最好水平,为现在的大发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础。遗憾的是老将军再也回不到这片深情的土地了,他去天上的北大荒报到了,王震将军在那儿等他呢!

  北大荒4.5万平方公里山河是一幅壮丽的画卷,那上面写满拓荒者英雄的忠诚和奉献。我站在兴凯湖畔当年王震将军最早踏察的8510农场十队的土地上,那里耸立着直插云天的北大荒开发纪念碑,那碑下埋着王震将军的骨灰,他的遗言是:生为祖国开荒,死为人民站岗。对着蓝天对着大地我高声朗诵碑文:

  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七年始,垦荒志士挺进,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八年春,名将王震将军率将士十万云集于密山,一声令下,斗地战天,茫茫沃野沉寂千年而萌发,芸芸众生不顾生死而耕耘。荣复军人、地方干部、城市知青、科技人员,历四十载之酸辛,经三代人之苦斗,胼手胝足,深领稼穑之艰,此乃南泥湾精神之延续。血水、泪水、汗水皆融于大荒,农、工、林、牧各业尽现于边疆。此举之壮,宇内闻名,旷世绝前……

  创业艰辛,伟业辉煌。三代北大荒人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写下了壮丽诗篇。他们献给祖国的不仅是一座安稳天下的大粮仓,还有一个永世长存的开拓进取精神,这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不朽的灵魂。 

贾宏图:辉煌热土—北大荒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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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你到过北大荒吗?

  那是一片多么神奇的土地。祖国的东北角是她的方位,苍茫的三江平原和松嫩平原是她宽阔的胸怀,雄浑的兴安岭和完达山是她不屈的脊梁。

  在那遥远的年代,风雪呼啸,塞外苦寒,曾让人望而却步;山险林密,水泽莫测,曾使多少豪强硬汉有去无回,只留下狼嚎、熊吼和猛虎的长吟。新石器时代渔猎部落的石弩沉落在荒原深处,魏汉时期满族先祖的一百多座城廓海市蜃楼般地消逝在历史的烟云中,侵略者扩张的野心和掠夺的魔爪被埯葬在寒地雪暴和漂垡鬼沼中。北大荒啊,谁敢走近你的身旁?曾羁绊在这片荒原上的作家聂绀弩在《北大荒歌》中发出这样的喟叹:“不有天神下界,匠星临凡,天精地力,鬼斧神工,何能稍改其面庞!”

  北大荒啊,你又是一片豪迈的土地。军号响,红旗扬,千古荒原第一犁,拉出一轮红太阳。三代北大荒人前赴后继,披荆斩棘,化严寒为春雨,变苍凉的北大荒为辉煌的北大仓。如锦绣般的耕地铺向天边,像列队卫兵似的林带把田园划成世界最大的棋盘。由卫星导航的金戈铁马奔驰其间,播金洒银的雄鹰在头上掠过。装满谷粮的幢幢银塔,耸立云端。色彩缤纷错落有致的座座城镇,如童话般树立在田头林间湖畔。

  5.4万平方公里的北大荒像一个聚宝盆,她怀抱里的113座农场如113颗璀璨的明珠,在祖国的北疆闪烁着奇丽的光彩。那是上天给予献青春献终身献子孙的伟大的拓荒者的最高奖赏,更是数以百万计的解甲归田重上战场的转业军人、呕心沥血把科技变成生产力的科技人员、热情如火大有作为的内地支边青年和城市知青们,以青春和生命为代价铸就的人间奇观和历史丰碑。一个积贫积弱的农业大国的农业现代化的曙光就在这片荒原上闪现,千百年来饱经苦难的中国农民的小康梦想,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实现。

  三代大荒人,一部拓荒史。六十多年的苦辣酸甜,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欢欣的泪水。举世瞩目的国庆六十年的大阅兵式后,展示祖国辉煌业绩的彩车在惊天动地的欢呼中驶进长安大街,黑龙江省的“龙腾盛世”的彩车走过来了!在车的两侧镶嵌着的大字熠熠生辉,一侧为:大庆——为祖国加油。另一侧为:北大荒——中华大粮仓。

  中华大粮仓,饱含了共和国领袖们对北大荒人郑重的嘱托、殷切的期望和亲切的关怀。

  中华大粮仓,盛载着北大荒人对祖国的忠诚、对人民的责任、对人类的贡献。

  朋友,你是否知道,在过去的六十多年里,北大荒已累计为国家生产粮食3922亿斤,向国家交售商品粮3065亿斤。目前他们的粮食供给能力,足以保证京津沪三大直辖市、解放军三军、港澳地区和藏青甘宁四省人民的口粮供应。北大荒已经成了服从国家利益、服务国家战略,抓得住,调得动,能应对突发事件的“中华大粮仓”。

  亲爱的朋友,和我一起再回北大荒吧,让我们一起走进这片让人魂牵梦萦的神奇的土地——让人扬眉吐气的豪迈的土地——让人感慨万端的深情的土地和让每一个中国人骄傲的辉煌的土地。让我们看一看农业现代化壮丽的图景,听一听三代北大荒人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领略一下北大荒人不朽的精神。

  到北大荒访问,我想见的第一个人是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党委书记、局长隋凤富,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传来彩铃声:

  美丽北大荒,塞外鱼米乡。

  富饶北大荒,中华大粮仓。

  啊,北大荒,我的骄傲,

  啊,北大荒,我的希望。

  建设现代化大农业,

  光荣的旗帜迎风扬!

  好,就让我们踏着这《中华大粮仓》的旋律,一起走进令人神往的北大荒吧!

情系北大荒 一 路过850农场有感 作者:王学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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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八五零农场党委及场领导、亲爱的同志们:

因为历史的原因,我曾在贵场劳动改造并工作过。与贵场修配厂的刘德仁是难友,近年来,我常想起我们在四分场劳动改造时结成的友情。我本想到贵场去拜访他,并看看贵场发展情况。但听一位难友说他已故去,又找不到贵场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只得借去东方红林业局路过贵场时,顺道看看故地。当我路过850看到你们路牌显示的铁道兵情结时,看到昔日农舍变大楼、草原变良田,我的思绪又飞回五十年前,那艰苦卓绝、激情燃烧的年代!

我是一名老铁道兵,山东海阳人,今年89岁。我于1944年在胶东加入共产党、参加八路军,次年随部队挺进牡丹江剿匪,曾与著名战斗英雄杨子荣、高波合影。历任战士、文化教员、宣传干事、报社编辑;1948年编入铁道兵,任报社编辑、副社长兼总编,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战争,荣立二等功,出席铁道兵首届英模代表大会。1955年授少校军衔。

1957年我被打成右派分子。1958年,33岁正值风华正茂的我,来到黑龙江省密山铁道兵农垦局八五零农场四分场接受劳动改造。1959年后摘掉“右派”分子帽子后,曾在西岗八五零中学担任过副校长。后到农垦局《农垦报》当编辑、又到完达山林管局工作。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根据中央55号文件精神,经铁道兵党委重新甄别,我的“右派分子”是错划,1979年平反改正后,重新办理了转业手续,在东方红林业局任副局长。1985年离休,现住大连。

1954年王震将军任铁道兵司令员后,我做为铁道兵报社副社长兼总编辑曾跟隨他到部队视察工作,当他听到不少东北解放战争时参军的要复员老兵反映,他们无家无业,复员后到那去呢?很是苦恼!因此王司令员说:我们要给这些复员同志找个安身立业之处。这就是王震将军建北大荒农场的原因之一。所以,1954年,王震将军一声号令,铁道兵5师复转军人数百人在余友清副师长带领下,来到虎林建立铁道兵八五零农场,点燃了开垦北大荒的第一把荒火。

1956年4月,我作为铁兵报社的主要领导为了更好地宣传、学习王震司令员开发建设北大荒的精神,特委派报社编辑韩志同志到八五零农场考察、采访,回来后撰写了通讯《复员军人之家——铁道兵农场》,并刊登在371期《铁道兵》报上。

通讯发表后,反响很大、好评如潮。基层复转军人纷纷给报社来信来稿,表达了到北大荒安家立业的决心和信念。《铁道兵》报372期又以《到农场去建国立家》为题,发表了编辑部答读者问。并在《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专栏刊登了《开发边疆、建设边疆是我们的理想》、《给铁道兵首长的来信》等复转军人来稿。

在这之前,我曾派铁道兵报社记者石震前去采访过,他曾写了一篇报告文稿:《北大仓的早春》也在铁道兵报上发表过。

王震司令员见报后,非常高兴,把我召到他的办公室,亲切地招待我吃水果,吸香烟,详细询问了文章的写作情况。我回答说,报社的编辑都是年轻人,有朝气,是我派韩志到八五零农场采访写作的。王司令员高兴地鼓励我要把报纸办好。并说:“有些同志对于铁道兵建农场的意义不太理解,你给我写一个文字材料,我要在党代会上讲这个问题。”

我回报社即向编辑们传达了司令员对大家的鼓劢和要求。集体讨论后由韩志执笔写成了报告材料,经宣传部长刘时平同志修改后呈交王震司令员。在4月24日召开的中共铁道兵第一次党代表大会上,就把铁道兵农场建设列入了重要议事日程。1958年,10万复转官兵陆续奔赴北大荒、到铁道兵牡丹江农垦局各农场立业安家。实践证明,371、372两期《铁道兵》报为十万复转官兵奔赴、开发北大荒建设起到了很好的宣传、鼓舞作用。

1956年,铁道兵农垦局副局长刘伯增同志(原铁道兵政治部青年部长)和农垦局政治部主任王余音同志(原铁道兵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曾主管铁道兵报),曾来人来函要我到农垦局搞宣传和组建农垦报社工作。我因为当年剿匪时,在那里待过,知道那里情况,很愿意去,并写了转业去北大荒的报告。但铁道兵政治部领导,没有批准我转业去北大荒的请求。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我被铁道兵政治部个别领导打成“右派”分子,未能以转业身份去建设北大荒,却以“右派”身份去北大荒劳动改造。悲哉、痛哉!

荒原日夜、战友情深。绵延的完达山、奔流的穆棱河、茫茫大草原描绘了北大荒的壮美,也见证了它的荒凉。当年初建的八五零农场,环境是严酷的、条件是艰苦的。但是人心是温暖的、战友是情深的。我在四分场劳动改造期间,领导及战友们没有嫌弃我这个“右派”铁友,他们在政治上关心我、生活上照顾我。加之对家庭、亲人的责任,使我坚定了生活下去的勇气。相信党中央、铁道兵党委最终一定能解决我的“右派”错案。

我要感谢北大荒、更要感谢那些在我逆境中关怀过我的人。在四分场劳动改造期间,从割草、割麦、脱坯、盖房、到伐木、烧砖各种苦活、累活都干过。蒙领导、战友信任、关照,以自己的苦干、实干,从“右派”队员,一直干到“右派”队小队长、副分队长。这也是右派分子能干的最大队“官”了。在担任“右派”队管理人员时期,我仍然发挥自己善搞宣传的特长,写标语、编口号,鼓励队友苦干加巧干,按时、保质、超量的完成了场部交给的劳动定额。并被多次评为劳模、戴过大红花。

由于我出身农家,从小干过体力活,因此,北大荒劳动改造虽然艰苦,却练硬了我的身体、磨砺了我的意志、保持了开朗的心态。直到现在,我虽然到了耋耄之年,身体仍然硬朗、没有大病。这要归功于北大荒的劳动锻炼、归功于领导、战友们的关怀。抚今追昔,我更加怀念在当时那种极左思潮泛滥环境下,曾经关怀、帮助过我的铁道兵老领导和战友:农垦局刘伯增副局长、霍大儒副书记、王余音主任、许星煌部长、八五零农场四分场基建队的孙长乐副队长。他们当中,有些已经离世,有些已经失联,但他们在我逆境中给予我的理解和关怀,将使我永志不忘。

斗转星移、转瞬之间,50多年过去了,我也成了90岁的老人。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作为一个老铁道兵,对哺育我成长铁道兵、以及我“改造”、工作过的铁道兵八五零农场的思念却梦魂萦绕、与日俱增。

今年6月份,我在二个儿子的陪同下,来到北京西郊的复兴路40号院内(铁道兵大院原址、现为中国铁建股份公司),陪同老领导,原铁道兵政治部徐诚之主任参观了“铁道兵展览馆”。馆内展出了大量的铁道兵在发展过程中、各个历史时期的照片、视频、资料和实物。不仅再现了铁道兵不畏艰险、艰苦卓绝的战斗精神,还宣传了铁道兵在“兵改工”后,“中铁建”开拓国际业务,把铁路修到五大洲的壮举。参观后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陪同参观的还有,徐主任的子女、原铁道兵最后一任报社社长陈远谋同志、原铁道兵崔田民政委的子女等。

今年8月份,我和老伴在二个儿子陪同下,乘坐好友邹延林的小汽车,从牡丹江一路东北行,奔赴北大荒,来到我曾经“改造”、工作、战斗过的八五零农场、东方红林业局旧地重游。由于年代久远,失联多年,不了解八五零农场情况,只能是走马观花,在当年“改造”过的四分场原址短暂停留、抒怀旧情。

来到凉水泉村原四分场附近,我遥望着北面曾经是大片草原的稻田和天际处连绵的完达山脉,驻足良久,我当年曾在那里割草、伐木,为农场的建设做贡献。

在凉水泉村西北一处小山北坡,依然是芳草萋萋,几处旧房掩映其中。这里曾是我当年劳动“改造”过的四分场砖厂遗址。就在这里,我曾经在砖窑披星戴月、挥汗如雨地劳作,为农场的建设增砖添瓦。

在通往总场部卫星城的水泥路上,路两边广袤无垠的已经泛黄的稻田预示着又是一个丰收年、水稻科技园停机坪上的直升飞机、公路边醒目的宣传广告牌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在当年是难以想象的。

来到总场部卫星城区,栉次鳞比的高楼商厦、花草繁茂的社区、喜气安详的居民、特别是标有“铁兵路”、“将军路”的宽阔街道、以及我曾工作过的八五零中学现代化教学楼,都让我流连忘返,难以忘怀。当年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这一切,让我欣喜,更让我感叹。我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铁道兵,耳畔响起在王震司令员开发北大荒铿锵有力的话声。在缅怀王震将军丰功伟绩的同时,在这里,请允许我以一个铁道兵老战士的名义,深切地怀念已故的王震司令员!向他在天之灵报告,他的宏大战略意图终于实现了。今天,八五零农场——王震将军点燃第一把荒火的地方,已经建成了北大荒的“军垦第一名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北大仓”。它将以富饶、美丽造福于垦区及铁兵子孙后代,它将长留在我的美好记忆中。今后如有机会,我将再次前来探望。祝八五零农场繁荣兴旺,祝农场全体干部、职工身体健康、家庭幸福!此致

敬礼

铁道兵老战士 王学俭

二零一四年十月十日 于大连

联系电话:0411-82862751  13130406962

                                        电子信箱:wxj1930@163.com

图片集

1

一、1947年,本人王学俭(后排右1)作为团宣传干事与杨子荣(后排左3)高波(前排右4)等十一位牡丹江军区二团战斗模范合影。

2

二、1955年本人被授予少校军衔。职务: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报社副社长兼总编

3

 

三、1956年,作为铁道兵报社副社长的我,根据王震将军开发北大荒指示精神,委托编辑韩志到八五零农场采访后,在371期《铁道兵》报上发表通讯《复员军人之家——铁道兵农场》(影印件)。

 

4

四、《铁道兵》报372期发表的编辑部答读者问《到农场去建国立家》复转军人在《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专栏发表的《开发边疆、建设边疆是我们的理想》、《给铁道兵首长的来信》等来稿(影印件)。

 

5

五、1958年本人作为“右派”分子在八五零农场四分场接受改造时留影。

6

 

六、1979年经铁道兵党委平反改正后,本人重新穿上军装在北京和老伴余平合影留念

7

 

七、2014年6月,我和亲友来到位于北京复兴路40号(原铁道兵兵部原址)的《铁道兵展览馆》参观。

 

8

八、2014年6月,参观《铁道兵展览馆》人员。前排左五为原铁道兵政治部主任徐诚之,左四为原铁道兵报社最后一任社长陈远谋,左六为本人。

9

九、2014年8月,本人在八五零农场公路边“第一军垦名城” 宣传广告牌前留影。

10

 

十、2014年8月,本人在八五零农场公路边“八五O农场 王震将军点燃第一把篝火的地方”宣传广告牌前留影。

 

11

十一、2014年8月,本人与同来好友邹延林(左一)在凉水泉北八五零农场四分场遗址与农场承包职工攀谈。

12

 

十二、2014年8月,本人与两个儿子在八五零卫星城“铁兵路”牌下合影留念。

 

13

十三、2014年8月,本人与两个儿子在曾经工作过的八五零中学门前合影留念。

向北大荒开拓者我们的父辈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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